“殿下,臣这一生跪过天地君亲,唯有跪您——是心甘情愿。”
前世,她是冷血无情的七公主,他是她手中最锋利的刀。
她踩着他的脊梁登上权力之巅,又亲手将他流放至死。
重生归来,她等着他复仇,却见他跪在风雪中,捧着一株染血的天山雪莲,眼底翻涌着病态的虔诚。
“谢珩,你图什么?”
他俯身吻她裙角,笑得破碎:“图您多看一眼,臣死也甘愿。”
当忠诚成为疯魔,当爱意化作自毁——
这场以跪姿写就的情劫里,究竟是谁囚禁了谁?
1
暴雪压断枯枝时,他捧着那株雪莲跪在了我的阶前。
我数着琉璃窗上的冰裂纹。
一道。
两道。
正好是他前世被我赐死那天的剑伤数。
"臣,谢珩。"他的额头砸在青玉砖上,"献天山雪莲。"
雪莲在烛火下泛着诡异的粉。
像极了前世我毒杀他时,他呕出来的那口血。
我的指甲陷进掌心。
重生这种事……
怎么可能偏偏轮到这个疯子?
"将军好能耐。"我踢翻炭盆,火星溅上他的战袍,"天山雪莲十年一开,你当本宫是傻子?"
火光照亮他睫毛上的冰晶。
也照亮雪莲瓣上未擦净的血渍。
他喉结动了动。
我听见很轻的"咕咚"一声。
这个疯子把血咽回去了。
侍卫的剑刃在抖。
他们没见过这样的谢珩——
战袍下摆结着冰碴,左手无名指以诡异的角度弯折。
像被人硬生生掰断的。
"殿下若不信。"他突然抬头,"可剖开臣的胸膛。"
我的金簪抵住他咽喉时,闻到了铁锈味。
不是来自簪尖。
是从他牙缝里渗出来的。
暴雪拍打窗棂的间隙,我听见他破碎的呼吸。
一下。
两下。
和前世地牢里,他数着我脚步声的节奏一模一样。
"滚去偏殿跪着。"我扯断雪莲扔进香炉,"本宫要看着它烧成灰。"
他叩首的姿势像折断的弓。
青玉砖上留下暗红痕迹。
不是血。
是雪莲根茎上缠着的——
我前世束发的金线
2
我把鹤顶红倒进茶盏时,他正在数屏风上的孔雀翎。
一根。
两根。
和前世毒杀他那天一样,第四根翎毛缺了个角。
"将军。"我推过茶盏,釉色映出他苍白的唇,"尝尝新贡的雪芽。"
他睫毛都没颤一下。
这不对。
前世这时候,他该死死攥住我的腕骨问为什么。
熏香烧到第三个刻度时,他喉结动了动。
很轻的一声"咕咚"。
像咽下一句没出口的"殿下小心烫"。
更漏突然炸裂。
水珠溅在他战袍下摆,晕开深色痕迹。
我盯着他发青的指甲。
等。
等这个疯子像前世那样呕出血来。
"茶..."他忽然跪得更低,"很好喝。"
声音哑得像砂纸磨过铁锈。
我猛地掐住他下巴:"咽下去几口?"
他嘴角溢出黑血,却还在笑:"殿下赐的...臣都喝..."
膝盖砸地的闷响让我心跳漏拍。
他倒下的姿势像折断的剑,右手却死死护着左袖。
真有趣。
前世我毒杀他时,他也是这个姿势。
"谢珩!"我踹他心窝,"你袖子里藏了什么?"
锦缎撕裂的声音格外刺耳。
那个青瓷小瓶滚出来时,我闻到了熟悉的苦杏味。
是我的毒药瓶。
前世专用那个。
瓶底还刻着我十六岁胡乱划的梅花。
他蜷缩着咳血,手指却悄悄勾住我裙角。
我踩住他手腕时,摸到自己满手冷汗。
"重生者?"我碾碎药瓶,"那你怎么还敢喝..."
他突然仰头笑了。
血顺着下巴滴在我绣鞋上。
"因为..."他咳得浑身发抖,"殿下前世...说过喜欢看臣中毒的样子..."
熏香断了。
灰烬落在他染血的睫毛上。
像极了前世他死时,我殿外那场大雪
3
三更的梆子刚响过第三声。
我数着谢珩的脚步声。
一步。
两步。
停在窗棂外三寸。
睫毛在锦被下轻微颤抖。
装睡这事,我前世就练得炉火纯青。
"殿下..."
他的气息在窗纸上凝成霜花。
我听见铠甲下摆擦过青砖的声音。
像钝刀在磨我的耳膜。
更漏突然卡住。
月光把窗棂的影子钉在床幔上。
十字形的。
像前世钉穿他掌心的那支箭。
"咚"。
膝盖砸地的闷响。
我攥紧了枕下的匕首。
窗缝里先递进来的是暖炉。
青铜的。
和我前世砸碎在他额角那个一模一样。
"夜寒露重..."
他声音哑得像揉碎的雪。
我猛地推开窗。
月光劈头盖脸浇下来。
他跪着的姿势像截枯树。
额头抵在窗棂的冰棱上。
血线顺着鼻梁滑进嘴角。
"将军好雅兴。"
我踢翻暖炉。
炭火滚出来,照亮他瞬间惨白的脸。
炉灰里有什么在反光。
我弯腰时,他忽然去捂。
晚了。
半片青瓷酒壶的碎片。
边缘还沾着干涸的鹤顶红。
前世记忆劈进天灵盖。
那是我赐死他用的酒壶。
"解释。"
我踩住他撑地的手指。
他喉结动了动:"殿下...做噩梦会冷..."
更漏突然通了。
积水砸进铜盆。
一声。
两声。
和他前世咽气时的倒计时重合。
我抓起暖炉残骸。
他居然在笑。
血顺着下巴滴在铠甲鳞片上。
"铛"。
像前世丧钟。
"滚去雪地里跪着。"
我甩窗时用了十成力。
木框砸在他额角。
熟悉的闷响。
透过窗纸的破洞。
我看见他弯腰去捡暖炉碎片。
手指被烫得发红。
却把那个毒酒壶碎片贴在了心口。
4
暴雨砸在鎏金瓦当上时,我撕开了谢珩的衣领。
闪电劈下来。
一道。
两道。
正好照出他锁骨下那个丑陋的烙印。
"奴隶印记?"我的指甲陷进纱布结,"将军何时入了贱籍?"
他喉结动了动。
和前世为我挡箭时一样,先咽下血再说话。
雷声碾过屋顶。
我闻到焦糊的皮肉味。
这个疯子居然用烙铁遮住了箭伤。
"殿下..."
他刚开口就被我扯断纱布。
化脓的伤口黏着麻布,撕开时带出丝缕血肉。
雨突然横着泼进来。
混着血在他胸膛上冲出淡粉色的小溪。
我盯着那道狰狞的烙印。
形状不对。
边缘太整齐,像刻意盖住什么。
"取刀来。"
我的命令被雷声劈碎。
侍卫的佩刀在发抖。
他们没见过这样的谢珩——
衣襟大敞跪在雨里,嘴角却挂着笑。
刀尖挑开溃烂的皮肉时,他闷哼了一声。
就一声。
和前世那支箭穿透他胸膛时的闷哼一模一样。
血涌出来。
在烙印的"奴"字上积成小洼。
然后突然顺着某个笔画分流。
划出一个小小的"容"字。
我的闺名。
雷声突然停了。
只剩血滴在青砖上的声响。
哒。
哒。
和前世他垂死时,血滴在我裙摆上的节奏分毫不差。
"什么时候刻的?"
我的刀尖抵住那个"容"字。
他仰头时雨水冲淡了血迹:"您踩着我上马车那日..."
闪电再次劈亮夜空。
我忽然看清烙印边缘的旧疤。
箭伤的形状。
那个为我挡箭留下的。
暴雨突然转向。
浇灭了所有烛火。
黑暗里他抓住我发抖的手腕,按在那道伤上:"臣把它...藏好了..."
我的掌心下。
他的心跳。
和前世断气前一样快。
5
太子的玉扳指敲在龙椅扶手上。
哒。
哒。
和前世下和亲诏那天的节奏一样。
"皇妹以为如何?"
金砖地面反射的光刺得我眼睛生疼。
我看见谢珩的佩剑在鞘中震颤。
三寸。
正好是他前世杀太子时剑刃没入的深度。
"臣反对。"
谢珩的声音像砂纸擦过铁锈。
他跪下的姿态像折戟沉沙。
第一声叩首。
血珠溅在蟠龙柱上。
太子的笑声卡在喉咙里。
我看见谢珩的后颈青筋暴起。
和前世他为我挡毒酒时一样。
第二声。
第三声。
血痕顺着柱身往下爬。
像条赤红的小蛇。
"谢将军这是要..."太子的脚尖碾着他撑地的手指,"以头试法?"
第四声叩首。
谢珩的额头已经能看见白骨。
朝堂突然安静得可怕。
我听见十二道冕旒相击的脆响。
和前世刑场上刽子手试刀的声响重叠。
第五声。
第六声。
血洼在他膝前不断扩大。
倒映出我攥紧的拳头。
"够了!"我踢翻案几。
谢珩却在第七次叩首时笑了。
血沫沾在他的虎牙上。
像极了前世他撕开突厥使臣喉咙后的表情。
第八声。
第九声。
有文官开始干呕。
血溅到了我的裙摆。
同样的位置。
同样的形状。
和前世他死时一模一样。
第十声。
谢珩的瞳孔开始涣散。
却在看见我袖中匕首时突然清明。
第十一声。
他的额头骨裂声清晰可闻。
太子终于变了脸色。
当第十二声叩首响起时。
我听见了箭矢破空的幻听。
就像前世那支射向我却被谢珩接住的箭。
谢珩倒下去的姿势很怪。
左手还保持着护卫的姿势。
右手却死死按在剑柄上。
血从他额头的窟窿里涌出来。
在金色地砖上写了个"容"字。
我的闺名。
太子拂袖而去时。
我看见谢珩用口型对我说:
"殿下...这次...臣跪赢了..."
他的血。
终于染红了太子的龙纹靴底。
和前世没来得及做到的那样。
6
药炉沸腾的第三声咕嘟响起时,我把药渣泼在了谢珩脚边。
黑褐色的汁液溅上他的战靴。
一滴。
两滴。
和前世毒发时我呕在他铠甲上的血滴位置相同。
"喝。"
我踹翻药炉。
炭火滚到他膝前,照亮他骤然收缩的瞳孔。
谢珩捡药渣的动作很怪。
五指张开像在接雪。
和前世为我挡箭时接住那支羽箭的姿势一模一样。
"殿下..."
他喉结动了动。
我数着他睫毛颤抖的次数。
三次。
每次我想杀他时都这个频率。
新煎的药汤在碗里打转。
我故意留了最苦的黄连没捞净。
谢珩却像尝蜜糖般一饮而尽。
碗底残留的金盏花突然刺痛我的眼睛。
这味药...
是前世我偷偷给他下的慢性毒。
"好喝么?"
我掐着他下巴迫他抬头。
他嘴角还沾着药渍:"殿下亲手熬的..."
炭火爆了个火星。
正好映出他袖口的内衬——
那里缝着我前世用来毒杀他的砒霜包。
"继续。"
我又舀起一勺滚烫的药渣。
谢珩接碗时指尖擦过我腕骨。
温度烫得吓人。
这次他喝得很慢。
每咽一口就看我一眼。
像在数我眼角的小痣。
前世他咽气前也在数这个。
药碗第三次见底时。
我发现他左手一直按着腹部。
那个位置...
是他前世毒发时我捅过一刀的地方。
"解释。"
我把空碗砸向他额角。
他居然笑着舔掉流到唇边的药汁:"殿下...还是喜欢加三颗乌头..."
窗外惊雷炸响。
照亮他脖颈突然浮现的青紫血管。
和前世毒发时的症状分毫不差。
"你!"
我掀翻整个药架。
陶罐碎裂声里。
听见他轻声说:"臣记得...您喂的药...都是甜的..."
暴雨突然砸下来。
混着药汁在他衣襟上冲出淡褐色的沟壑。
像极了前世那碗被他调换的毒药。
7
烛火突然熄灭时,我踩空了第三块地砖。
下坠的瞬间。
听见铠甲摩擦声。
谢珩这个疯子,连机关都复刻了前世将军府的布置。
后背砸在软垫上。
有陈年血渍的味道。
和前世我捅伤他时那个垫子一模一样。
"殿下..."
火把突然从头顶亮起。
谢珩倒吊下来的姿势像只蝙蝠。
嘴角还沾着墨渍。
我拔刀划向绳索。
他坠落时护住我后脑的手势。
分毫不差复刻了前世坠崖那日。
火把滚到墙边。
突然照亮半幅画像。
我的朝服像。
脚边跪着个豆丁大的谢珩。
"有意思。"
我踹开他递来的帕子。
第二支火把举起时。
整面墙活了过来。
七岁的我摘梅。
拇指大的谢珩在树下跪着接落花。
十二岁我练剑。
铜钱大的谢珩跪着捧断掉的剑穗。
最新那幅墨迹还湿着。
画的是昨日我在朝堂摔茶盏。
米粒大的谢珩跪在瓷片里。
额头上画着血珠。
"谋反的证据?"
我冷笑着一刀划破画像。
谢珩突然扑过来用手背垫着。
刀尖扎穿他手掌。
血滴在画中我鞋尖上。
"臣..."
他疼得声音发颤却还在笑:
"每日添一笔...怕忘了殿下喜欢的样子..."
火把突然照到角落。
有幅画被黑布蒙着。
我扯开时谢珩的呼吸停了。
画上是前世的我。
拿着匕首对准心口。
而画像角落...
跪着的谢珩正在撕自己的战袍。
那布条的花纹...
分明是他给我收尸时用的裹尸布。
"解释。"
我的刀尖抵住他喉结。
他仰头时血和墨一起往下淌:
"臣重生回来...第一件事就是画这个..."
墙上的我突然开始滴血。
原来他每天...
都在往画中的匕首上涂朱砂。
8
暴雨砸在铠甲上的第七声,我发现了破绽。
"谢珩。"
我故意背对窗扇。
闪电亮起的瞬间。
铜镜里照出他耳后——
少了那颗朱砂痣。
"殿下。"
假货跪下的姿势太标准。
标准得像用尺子量过。
真的谢珩...
右膝总会偏斜三分。
我甩出茶盏。
热茶泼在他面具上。
人皮面具卷边的刹那。
闻到了血腥味。
"青霜。"
我踩住他欲拔剑的手:
"你们将军连替身都训练得这么像?"
雷声吞没了他的辩解。
我刀尖挑开他衣领时。
看到了第一道鞭伤。
结痂的。
和谢珩左肩的弧度一模一样。
"解释。"
我划破他腰带。
铠甲砸地的声响太闷。
不像谢珩那副会发出龙吟般的清响。
青霜突然自己扯开内衫。
数十道鞭痕在闪电下泛着光。
最新的三道还在渗血。
"将军...每旬...都这样..."
血珠顺着腹肌往下滚。
我数着伤痕数量。
二十七。
正好是谢珩重生回来的天数。
"他让你来送死?"
我的匕首抵住他喉结。
青霜却笑了:"将军说...殿下最爱看他流血..."
最底下那道伤突然崩裂。
血溅在我裙摆的孔雀翎上。
和前世谢珩跪着求我别赶他走时,溅的位置分毫不差。
"滚回去告诉他。"
我削掉青霜一缕头发:
"再玩这种把戏..."
刀尖挑起那缕发丝烧成灰:
"本宫就把他绑在刑架上抽够一百鞭。"
青霜捡起铠甲时。
我瞥见他后腰的烙印。
一个小小的"容"字。
我的闺名。
暴雨突然转向。
浇灭了燃烧的发丝。
青霜最后说的话混着雨声传来:
"将军...今早的鞭子...是跪着抽的..."
9
灵堂的白幡扫过我脸颊时,闻到了谢珩身上的沉香味。
第三道幡尾。
系着往生咒。
墨迹未干。
和前世他给我收尸时写的字迹一模一样。
"殿下别碰..."
谢珩突然跪着挪来挡我。
太迟了。
我掀开了那排"前朝逆贼"的灵位。
后面藏着我的长生牌。
红得刺眼。
牌位下的血渍还是湿的。
今天刚供奉过。
"解释。"
我踹翻香案。
谢珩接住滚落的灵牌时。
宇文昭的冷笑从梁上传来:
"公主可知...谢将军夜夜在此跪到三更?"
烛火突然爆了个灯花。
照亮灵牌背面。
刻着小小的"容"字。
我前世自尽那把匕首的纹路。
"好得很。"
我砸碎牌位的瞬间。
谢珩扑过来用手垫着。
桃木碎片扎穿他掌心。
"咔"的一声。
像前世他替我挡箭时骨头断裂的声响。
血溅在白色孝服上。
他居然在笑。
跪着捡那些带血的碎木。
一片。
两片。
拼凑的动作像在缝合伤口。
宇文昭的靴尖碾住他手指:
"将军这是祭拜旧主...还是惦记新欢?"
第十片碎木被谢珩抢回时。
我发现上面刻着日期。
前世他为我战死那日。
"殿下..."
他突然咳出血沫。
染红了藏在灵牌夹层的东西——
我前世的生辰帖。
边缘烧焦了。
像是从火场抢出来的。
宇文昭的袖箭破空时。
谢珩正跪着拼最后一块碎片。
他抬头的位置。
正好让那支箭钉入自己肩膀。
和前世同样的位置。
"臣..."
他倒在我的裙摆前。
手里还攥着带"容"字的那块木片:
"不是祭拜..."
血从他嘴角溢出来:
"是还愿..."
梁上传来宇文昭的惊呼。
谢珩的血...
不知何时渗进了地砖缝隙。
组成了一个完整的镇魂阵。
10
钉板反射的第一道阳光刺进我眼睛时,谢珩已经跪在了边缘。
"一。"
太子的计数声黏腻得像蛇信。
谢珩的左膝压上第一排铁钉。
"噗"的一声。
像前世我射穿他肩膀那箭的声音。
血珠溅在玄铁钉上。
他右膝跟进时我听见了骨裂声。
"二。"
太子用剑鞘挑起我的下巴:"皇妹看得可尽兴?"
第三跪。
谢珩的小腿肌肉被钉尖挑开。
他却在笑。
嘴角扬起的弧度。
和前世替我挡刀时一模一样。
"五。"
钉板上已经拖出五道血痕。
最长的那道。
拼出我名字的偏旁。
谢珩突然抬头看我。
染血的睫毛下。
瞳孔亮得可怕。
"殿下..."
他喉结动了动:"别看..."
"七!"
太子的暴喝中。
谢珩的膝盖骨碎了。
碎骨扎进钉板的声响。
让我想起前世他咽下毒酒时。
牙齿磕碎玉杯的声音。
血泊在扩大。
渐渐浮现一个"容"字。
我十六岁逼他刻在胸口的那个。
"十!"
谢珩爬到终点时。
手指已经看不出原形。
却还死死护着虎符。
太子踢他手腕的瞬间。
我看见虎符内侧的反光。
刻着密密麻麻的小字。
是前世...
我赐死他的诏书全文。
"拿去吧。"
谢珩把虎符捧过头顶。
血顺着胳膊流进袖口。
那里面...
藏着我当年扔掉的毒酒壶碎片。
太子夺符时。
谢珩倒下的方向正好压住我的裙角。
像前世死时那样。
固执地要碰到我衣料。
"值得么?"
我扯回裙摆时。
听见他气若游丝的笑:
"殿下肯踩着我...就值..."
钉板上的血。
不知何时汇成了完整的镇魂阵。
中心点正好是虎符掉落的位置。
11
暴雨拍打窗棂的第十七下,我撕开了谢珩肋间的纱布。
腐肉的气味冲出来。
混着铁锈和沉水香。
和前世他尸体开始腐烂时的味道一样。
"别..."
他抓住我手腕的力道很轻。
轻得像前世断气时。
最后碰我的那一下。
闪电照亮伤口时。
我看见金属反光。
嵌在第三根和第四根肋骨之间。
是我五岁赏他的长命锁。
"你竟敢..."
剪刀捅进溃烂处时。
他闷哼的声音带着笑。
和儿时被我踩着手背摘花时一样。
锁扯出来的瞬间。
带出丝缕血肉。
在烛光下泛着诡异的金红色。
锁芯里有什么在响。
"殿下...咳咳..."
他瘫在血泊里。
却努力把锁往我手心塞:
"您六岁...换下的牙..."
锁簧弹开的声响太清脆。
那颗乳牙静静躺在血丝上。
牙根处还沾着糖霜。
是我最爱吃的松子糖痕迹。
暴雨突然灌进来。
浇灭了最近的那支蜡烛。
谢珩在黑暗里摸索我的裙角:
"现在...换臣..."
他咳出的血沫溅在锁面:
"守护您了..."
我举起染血的锁。
借着闪电看见内侧的刻痕。
密密麻麻的"正"字。
数到三百六十五就重新开始。
正好是前世我们相识的天数。
他昏迷时还攥着那块纱布。
褪色丝线上绣着日期。
是我前世自尽那日。
针脚歪斜得像边哭边绣的。
太医撬开他手指时。
发现掌心还藏着东西——
我当年扔掉的锁钥匙。
已经被血肉养出了包浆。
12
暴风雪割裂视野的第三十七次,我拽着谢珩的头发把他拖回雪堆。
"说!"
我掐着他脖子按进冰碴。
他睫毛上的霜花簌簌掉落。
和前世咽气时抖落的雪粒一样密。
谢珩的嘴唇青紫开裂。
却挤出个笑。
染血的虎牙露出来:
"殿下...踩着我...暖和..."
我碾着他胸口箭伤旋转鞋跟。
血渗进雪地形成诡异的图案。
像极了前世他给我挡箭后。
在地上喷出的血雾形状。
"重生...咳咳..."
他突然抓住我脚踝。
掌心烫得吓人:
"只为再当一次...您的踏脚凳..."
冰棱从屋檐砸下。
正好刺穿他撑地的掌心。
他居然借着这股力。
用血在雪上划出"容"字的第一笔。
"疯子!"
我掰开他手指时。
发现里面攥着块玉佩。
内侧刻着精细的纹路——
是我前世踩他上马车时。
鞋底的花纹。
谢珩开始用额头写字。
冻僵的鼻梁犁开积雪。
血痕断断续续连成:
"最甜...回忆..."
暴风雪突然转向。
刮来一件更可怕的东西——
他前世死时穿的铠甲碎片。
边缘还沾着...
我毒酒碗上的胭脂印。
"你..."
我扯开他衣襟找伤处。
却摸到满手滚烫的肌肤。
他心跳快得离谱:
"殿下碰过...臣死也值了..."
最后的血字写完时。
雪地突然浮现完整的符文。
是往生咒。
用三百六十五道血痕拼成。
正好是前世...
他跪着仰望我的天数。
谢珩昏迷前最后动作。
是把我的靴尖按在他心口:
"这次...踩这里..."
气若游丝的笑:
"能听见臣说...爱您..."
13
地牢第九十九次滴水时,我踹开了铁栅栏。
谢珩蜷在墙角的样子像条死狗。
只有左手还倔强地伸着。
护着那片干燥的稻草——
我前世来地牢时踩过的位置。
"装死?"
龙袍下摆拖过血泊。
发出令人牙酸的黏腻声。
他睫毛颤了颤。
和前世咽气前听见我脚步声时一样。
镣铐深深勒进腕骨。
露出森白的骨头。
我砍断铁链时。
发现他掌心还攥着东西——
我登基大典上掉落的珍珠。
已经被血泡得发红。
"谢珩!"
我扇他耳光的力道震落发钗。
金簪滚到血洼里。
露出内侧刻的"囚"字。
是他前世在牢里给我刻的。
他突然笑了。
开裂的嘴唇撕出血口:
"陛下...穿龙袍...真好看..."
气若游丝却字字清晰:
"比杀臣那日...还美..."
我扯开他衣襟找心跳。
摸到满手嶙峋的肋骨。
最下面那根缺了一截——
是取长命锁留下的伤。
"朕命令你活着!"
血从龙纹袖口滴到他脸上。
他居然仰头去接:
"甜..."
喉结滚动像在品尝琼浆:
"和前世...您赐的毒酒...一个味道..."
抱起他时轻得吓人。
这个曾经能单手扛鼎的男人。
现在像片枯叶贴在我胸前。
却还在用尽最后力气。
替我挡住地牢穿堂风。
台阶上第七滩血迹里。
映出我扭曲的倒影。
原来所谓的加冕囚笼。
囚的是我自己。
谢珩突然抽搐了一下。
残废的双腿无意识屈起。
是个标准的跪姿。
哪怕昏迷。
也要完成未竟的礼仪。
"傻子..."
我低头咬破他嘴唇:
"这次换朕...囚着你了..."
咸腥的血泪交融中。
听见他微弱的心跳:
"求之...不得..."
14
铁架锁链第三次绷紧时,谢珩咬碎了后槽牙。
"陛下...不必..."
他残废的双腿在铁架里痉挛。
像被钉住的蝴蝶。
我捏开他下巴灌药。
药汁混着他牙龈的血。
在碗边凝成血珠。
"咽下去。"
我跪在碎瓷片上。
龙纹膝襕浸透药渍。
他忽然剧烈挣扎。
铁链刮掉一层皮肉。
血顺着钢架流到我裙摆。
"臣...脏..."
他瞳孔涣散地摇头。
手指却悄悄勾住我袖角。
和前世临死时一样。
第二碗药见底时。
我发现碗底有东西——
天山雪莲的碎片。
是他爬钉板那日。
藏在舌下没咽的。
"谢珩!"
我掰开他渗血的唇。
果然看见舌尖的伤。
他居然在笑:
"陛下喂的药...得加糖..."
太医扎钢针时。
他疼得仰起脖颈。
喉结上的咬痕露出来。
是我前世毒杀他时。
失控咬的。
"忍着。"
我往他嘴里塞进自己的绶带。
他竟舔了下穗子。
含糊不清地说:
"甜..."
最后一根钢针固定时。
他昏过去前说了句话。
我俯身去听。
温热的血泪滴在他脸上:
"别哭...臣的腿...早该废了..."
月光照进来时。
我发现他无意识蜷着手指。
还在模仿端药碗的动作。
这个疯子。
连昏迷都想着伺候我喝药。
裙摆的血渍干了。
形成诡异的图案。
像极了前世他跪着求我时。
地上那滩血泊的形状。
15
铜镜摔碎的第七块碎片里,谢珩看见了我膝盖的淤青。
晨光太毒。
照得那片紫红无所遁形。
和他在钉板上留下的伤。
位置分毫不差。
"陛下..."
他残废的腿突然抽搐。
手指抠进轮椅扶手。
木屑刺进指甲缝:
"您何必..."
我踹开最后一块镜片。
正好映出他猩红的眼眶。
这个疯子。
居然在数我淤青的数量。
"二十七道。"
我扯开龙袍下摆:
"满意了?"
朝堂突然死寂。
宇文昭的笏板先落地。
接着是此起彼伏的惊喘。
他们看见女帝的膝盖。
和谢珩残废前如出一辙的伤痕。
谢珩的轮椅突然撞向龙阶。
他竟用残腿支撑着站起来。
白骨刺破皮肉。
血顺着丹陛流成小溪:
"臣...僭越..."
我拽他上龙椅时。
摸到扶手背面的刻痕——
三百六十五道竖线。
是他每天跪拜时刻的。
最新那道还沾着血痂。
"坐好。"
我按着他颤抖的肩膀。
他袖中突然滑落布条。
染血的麻布。
是今晨刚换下的护膝。
群臣的抽气声中。
谢珩忽然俯身。
用嘴唇碰了碰我龙靴尖:
"陛下学得...不像..."
他咳着血笑:
"臣跪的时候...这里要再弯三分..."
我掐着他后颈逼他抬头。
在满朝骇然的目光里。
将玉玺塞进他血肉模糊的掌心:
"现在。"
指甲陷进他结痂的旧伤:
"教朕怎么坐龙椅。"
殿外突然狂风大作。
吹散谢珩束发的绸带。
露出颈后烙印——
是我前世亲手烙的"囚"字。
如今他竟用金粉描了边。
在阳光下闪闪发亮。
16
冰裂纹瓷盘里的雪莲残瓣在哭。
我指尖刚碰上去。
就碎成三瓣。
和谢珩当年跪献时。
悄悄咽下的血块数量一样。
"陛下...不必..."
谢珩扯开衣襟的力道太狠。
结痂的伤口重新裂开。
那道为我挡箭的旧伤。
如今成了最好的花器。
第一瓣按进去时。
他喉结动了动。
没出声。
但我知道很疼。
前世他死时。
也是这样抿着唇。
"忍着。"
我咬碎第二瓣喂过去。
他舌尖卷走花瓣时。
碰到我指腹的疤——
是当年采雪莲被崖石割的。
突然有金光闪过。
第三瓣的脉络里。
缠着根金丝。
是我十六岁。
被他偷藏的那缕头发。
"谢珩!"
我掐着他下巴逼视。
他喘息着笑:
"臣把它...养在心头血里..."
伤口随着呼吸张合:
"十年...开一次..."
血顺着我腕骨往下流。
在案几上汇成奇怪的图案。
我蓦然认出——
是前世皇宫的布局图。
每条血线尽头。
都是他跪过的地方。
最后半瓣雪莲。
我按在了自己心口。
用金簪划开皮肉。
谢珩的惨叫撕心裂肺:
"陛下!"
血珠滚落时。
正好拼出他前世最后一跪的坐标。
在冷宫偏殿。
我赐死他的地方。
"公平了。"
我拽着他染血的手按上自己伤口:
"现在你我心里..."
雪莲香气突然浓烈:
"都跪着个人。"
窗外飘进今冬第一片雪。
落在我们交叠的伤口上。
融成血色露珠。
像极了前世他咽气时。
眼角那滴没落下的泪。
更新时间:2025-07-07 05:42:46